发表时间: 2024-10-26 14:28
清雍正年间,乐平镇城东头住着个叫南宫秀的读书人。
一日,南宫秀到邻县帮人代笔写书,回家路上遇到一个方脸黑皮的妇人正在路边摆摊算卦。
他心生好奇,干这行当的女性不多,于是他掏出十个铜板,为自己算上一卦。
黑脸妇人看了南宫秀一眼,竟不自觉地全身颤抖一下。
南宫秀虽面皮白净,但两眼阴鸷,鹰钩鼻,有大凶大恶之相,的确有些吓人。但他的身材极为瘦小,身高5尺出头(清代一尺32厘米,不足160身高),体重不足百斤。
妇人问过南宫秀生辰八字,推演好几次,有点错愕:“不应该啊,你的字值千金,怎么是个天生穷命呢?”
南宫秀的口微微张开,敬佩道:“你怎知我的字写得好?”
妇人不以为然地指了一下他背上的包袱,幽幽道:“你包袱上面的书露出来的书信,上面的字苍劲有力,里面还有十数支毛笔,一眼就看出你是个代笔的秀才!”
南宫秀有些失落,原以为遇上个神算子,没想到对方也只是个察言观色的人精罢了!于是他打算转身离去。
妇人叫住他:“你等等,我算到你家近日有笔横财,可怎么算你都是穷命,这可不对头!”
“怎么不对头?”
“你家要发大横财,你一辈子穷命,不是证明你要死了吗?”
“胡说什么,我才四十岁,身体无病无痛,怎么就要死了,神棍!”
南宫秀气得一抖衣袖,扬长而去。
回到家中,南宫秀郁闷地喝起酒来,他虽然不太相信黑皮妇人所说,但被人说一辈子穷命,心里不好受。
他自恃才学甚高,却一直考不到功名,他的字在方圆百里能排前三,却不能像别人一样靠卖字画为生,只能干代笔这样的低价活,心中的苦闷有谁懂?
妻子胡氏看得直摇头,只能自个干活,喃喃道:怎么就嫁了个懒汉,还生了个懒儿子呢?
胡氏四肢粗壮,典型的农家妇女,嫁到南宫家这个读书人,算是弥补了男方不能干苦活的缺。
南宫秀一直喝酒到傍晚,他的儿子南宫良鬼鬼祟祟地回到家中,手里还裹着一件厚厚的衣服。
南宫秀骂道:“你小子发什么癫?大夏天的,裹件厚衣服?”
南宫良今年十六岁,长得方脸凸额,大富大贵之相,可他读书的天赋极差,字写得潦草,五言诗背上两天都记不住。此前爹爹要他写一个月的永字,然而他的运笔丝毫没有长进,南宫秀对他失望至极,也就不再理睬他干什么。
此后南宫良便成了游手好闲的青年,整天跟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,怪不得爹爹会骂他。
南宫良一改常态,他招呼母亲胡氏一起关好门窗,神秘兮兮地解开手中缠的衣服给爹爹看。
他右手上竟套着一个通体透着绿光的玉花瓶!
南宫秀看到此物工艺十分精湛,有些名贵,肚子生出一股无名火,随即伸手去夺玉瓶,结果怎么也拔不下来。
儿子大叫道:“唉,疼,爹爹,我手套进去就拿不出来了,你别使劲”
南宫良抓起一根棍子就要打,“这东西哪里来的?又去偷谁家了?”
“爹爹,不是你想的那样,后龙山深处十多里,有一个无名墓,被山狗子刨了出来,里面有些铜钱和字画,都已腐烂,就剩这么个宝贝完好无缺,我便带回来给你瞧瞧。没想到手套进去就就拿不出来了。你看这上面的大篆,明显是个古物,并非偷抢得来!”
南宫秀不相信儿子的话,还是要打他。
胡氏赶忙拉住相公,劝道:“且听他说完,哪有动不动就打孩子的?”
“慈母多败儿!”南宫秀气得吹胡子瞪眼。
南宫良也有些窝火,“你若不信,我现在便带你们去那里看!”
南宫秀看看妻子,对方点点头,一家三口便朝山那头走去。
一个时辰后,三人来到那墓附近。
南宫秀在周围看了个遍,对妻子胡氏说:“这小子没撒谎,的确是在此处捡到的玉瓶。”
“怎么看出来?”
南宫秀伸手到儿子右手上的玉瓶抠了一些泥出来,又从墓旁抓来了一些泥土,对比之下,果然一样,他还放到嘴里尝了一下,点了点头。
“这附近没有其他人的足迹,土是新翻开的,饶过你小子,但是你这手要怎么拿出来?”
南宫良眼珠子转了转:“爹爹,我们先弄清楚玉瓶的价格,再作打算。”
三人回到家中,又是用猪油润滑,又是用绳子拉扯,死活分不开玉瓶和南宫良的右手,只得作罢。
翌日,南宫秀将玉瓶画下来,拿到古玩街找资深的赵拓老板估价。
赵老板左看右看,不解道:“南宫老兄,古玩这东西要看实物,你只给我一幅画,不好估价啊!”
“这个我也知道,瓶子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拿不过来,要不你跟我回家看一眼?”
赵老板叫来伙计看店,便随南宫秀而去。
当赵老板看到玉瓶时,双眼发亮,随即说道:“这死人的东西,值不了几个钱,还晦气,十两银子我给收了,你们看行不?”
果然是个老手,一眼就看出是墓里出的东西,可赵老板方才发光的眼神已被南宫一家看到,南宫秀猜出玉瓶价值不菲,一口回绝。
赵老板走后,当晚便有一伙蒙面歹徒闯进南宫家,足足五个彪形大汉。
他们的目标只有玉瓶,因为他们一进来,便有三人制住南宫良,两人抓住他的身子,一人死死抓住他套着玉瓶的右手,让他动弹不得。
其余两人则各自挟持着南宫夫妇。
几个歹徒商量半盏茶的功夫,决定砍掉南宫良的手取玉瓶。
南宫秀不是傻子,明白过来怎么回事,这玉瓶只有他们一家和赵老板知道,肯定是对方知道玉瓶价值连城,又不愿意出大价钱收购,便雇人来抢。
他沉声道:“赵老板答应给你们多少银子?你们可知道这玉瓶的真实价值?”
“谁是赵老板?”为首的蒙面人语气有些茫然。
“别装了,他一走,你们就跑过来一户穷人家里抢劫,这是什么道理?哪家劫贼这么傻,找这么破的房子下手?”
蒙面人笑道:“看来你挺聪明!”
另外三人已经将儿子南宫良的右手压在桌子上,准备断手娶瓶,而他的口上被塞上了破衣,喊不出来,惊恐地看着爹爹。
南宫良闭上眼睛不敢看,他突然想起那黑脸妇人的话,自己家最近会有一笔横财,而自己一辈子穷命,自己要死,真是神算!
不对,自己家有横财,也就是说这几人抢不走这玉瓶,而自己今天要死在这里?
看来一切都是命,既然破罐子破摔,南宫良心生一计,他对为首蒙面人说道:“我看你们并非极恶之辈,也不想伤人性命,我们是故意将瓶子套在儿子手上,怕人抢去,我告诉你取下的方法,不用伤人性命,这是祖传秘方,不可让太多人知道,你上前来,我只跟你一人说。”
为首的汉子用明晃晃的匕首抵在南宫秀的心口,这才放心地矮下身子,将耳朵凑到他的嘴边。
谁知南宫秀突然暴起,一口咬住那汉子的喉咙不放,狠狠地甩头,竟将那汉子的喉咙处一块皮扯了下来!
当然,汉子的匕首也插进南宫秀的胸脯。
所有人都被眼前骇人一的幕吓傻,连准备砍南宫良右手的几人也愣住。
为首的汉子倒地翻滚大喊。
重伤的南宫秀大喊道:“良儿,快将玉瓶砸碎!”
这是唯一能保住命的方法!大家都知道:如果玉瓶不碎,南宫良必然会被断手,此时郎中不在身旁,没法及时止血,是死路一条。
说时迟,那时快,南宫良趁挟持自己的三人愣神之际,挣脱开右手,将玉瓶猛砸向桌子。
不想三名汉子反应十分迅速,竟同时伸手到桌面想挡下这一击。
南宫良咬咬牙,倒转右手方向,死命将玉瓶砸向自己的脑袋!
“哐当”一声,玉瓶应声而碎。
奄奄一息的南宫良对歹徒们说:“瓶子没了,你们老大重伤,再搅和下去没有意义,你们快带他去看郎中,还有救!”
方才动静太大,早已引来不少人在门外拍门。
几名歹徒见玉瓶已碎,也犯不着杀人,便搀扶着老大翻窗而出。
就这样,一场危机被南宫秀用命化解。
南宫良跑到南宫秀身边,扶起他,哭道:“爹爹,是孩儿该死,不该捡那玉瓶回来,还有那该死的赵老板,我要找他拼命,为你报仇!”
南宫秀看了一眼胸中没过刀身的匕首,安慰两母子:“不是你的错,这是爹命里的劫……还有,不要报仇……”话没说完,南宫秀便断了气。
胡氏为了保住南宫家的独苗,死死抱住儿子不让他出门。
杀人案惊动衙门,但捕快们查不出原由,从南宫母子口中也问不出有用的东西,两人说歹徒都蒙着面,认不出来,最后只能不了了之。
过了半月余,胡氏和南宫良在家里整理南宫秀的遗物,一位商人模样的人上门,要收购南宫秀生前练习的字贴。
南宫家的米缸早已见底,于是便搬出所有字帖卖给了那商人,竟得了一千两银子。
南宫良对母亲说道:“娘亲,我们用这银子请杀手,为爹爹报仇!”
“傻孩子,这钱就是赵老板送过来的安家费啊,一千两够我们享福一辈子的了,记住你爹爹临终嘱托:不要报仇!”
随后两母子变卖宅子,在一个黑脸妇人的指导下,搬到南方的一个小村落当起了小地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