发表时间: 2024-10-13 14:53
接上文:
道安此时的想决非常复杂,从他一贯的原则来说,无论慧远怎应馀释,他都不会接受那种以道家来解经的行为的。
但听了慧远这一番讲析,他又觉得慧远的想法是可行的,从道家思想与佛家思想的相近之处着手,符合中原人的思维习惯,的确可以使佛法得到更清晰的解释,让初入佛门的人更容易理会。
所以,他在考虑怎么对慧远说才最合适。
沉默了许久,道安才说:“看来你的道家功底还是相当深学的,我倒没有在这一方面思考那么多,你这种想法有一定的道理,不过你心中更有一个明确的目标,那就是无论在什么时候,佛法都是第一位的,任何俗家思想都只能补充佛理,不能妨碍佛理。你用道家思想解经,有可取之处,但说话要把握住分寸,道家的真人、完人,绝不是佛家的标准,它不能代替佛经中的真言至理,它只是一个参照,一个补充,你能记住吗?”
“弟子一定谨遵师父的教诲!”慧远大出所料,他原准备在师父劈头盖脸的训斥之中改变主意,断绝以俗家思想解经的想法,没想到师父竟然如此明理地接受了他的做法,并给他提出了这宝贵的建议。
他打内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,一种难以名状的欣喜他终于找到自己的学佛之道,有了一种符合师意不违佛道的感悟之法。
慧远走了之后,道安将竺法汰和僧先等寺中的大师兄叫来,谈论起慧远以俗家学说讲经的问题。
竺法汰和僧先开始都感到很吃惊,因为这是佛教传入中土之后第一次出现的情况,从前僧人们诵经都只恐不虔诚,哪敢生出个以俗家之说来讲经的想法呢?
竺法汰说:“这事非同一般,我们要慎重对待,若开此先例,众人效仿,后果将不堪设想。”
道安说:“我也考虑过这个问题,不过慧远并不是投机之人,他对佛经的理解也非常人所及,他的俗学功底又特别扎实,我听他讲’无欲’之道,以俗参佛,深入浅出,既能让人接受,又不悖于佛理,似乎是可行的。”
僧先建议说:“道安师父的话也不无道理,不过凡事都得眼见为实,我们都没有听过慧远是怎样以俗参佛的,不如哪天让他在寺中讲一经,让众人都听听,看看到底是否可行?”
大家都认为这个办法比较稳妥,就定给慧远一次合适的讲经时间。
几天后的一个早晨,道安把慧远叫来,说:“我同几位师父商量过了,打算让你在寺中讲一次经,你有没有勇气上讲坛?”
慧远愣了一下,有些不安,道安看出来了,安慰他说:“你不要紧张,你有很踏实的功底,只要在讲经中注意一点技巧就行了。”
慧远说:“师父,我不但紧张,而且还有一个疑虑,如果我在讲经中出现了俗家思想怎么办?”
“这也正是我要同你谈的,你可以用俗家思想来解经,但要有充分的把握,不可随意度,妄加发挥,如果这样的话,为师会非常失望的。”
道安临走时又叮咛说:“明天的讲经对你我都是一个关键,如果成功了,我会为你骄傲的;如果失败了,你我都会受到指责和非议,知道吗?”
“弟子明白。”慧远谨慎地说。
第二天,寺中的僧人还是像平时一样,早处诵经做功练,吃过早敬之后,等待着新的一天的讲经。
对慧远来说,这一天则非同寻常,他将面对他的师父和师兄们,开始他学佛生涯中新的一天。
他像以在熟练早就起床,一想起即将开始的讲经,他的心砰然乱跳,他太紧张,太激动了,以至于无法让自己安定下来,只得登上寺后的山坡,对着远山和白云,静静地站立,让山风将自己那颗激动的心抚平。
吃过早饭,慧远和弟慧持、师兄慧永一起来到大雄宝殿,走到门口,看到已经坐了不少人。由于多数人都不知道今天主持讲经的是慧远,所以对慧远的到来也没有多加注意,慧远在他平常习惯坐的地方坐下来,静静地等待着那庄严的时刻。
一会儿,寺主道安和竺法汰、僧先、法和等人都来了,道安在大殿的讲坛上坐下来,对座中的众人说:“今天我们将安排一个新人讲经,他就是我们寺中的年轻人慧远。”
众人“喇”地一下将日光都投向坐在最前排的慧远,这眼光中有惊异,有好奇,有怀疑,他们天天都见到这个埋头苦学的年轻僧人,没想到他会在这样的年龄,就同师父们一样登上了这神圣的讲坛。
在众人的掌声中,慧远踏着颤抖的步子走上了讲台,坐在道安师父刚刚坐的椅子上,等心情略微平静一些之后,他才放眼看台下。
那里有他平时最敬重的师父们,有他最亲近的师兄和师弟,还有无数双用不同的眼神望着他的僧人们。慧远暗自鼓励自己,一定要沉着一些,充分发挥自己的才能,向所有的听众交一份完美的答卷。
慧远讲的还是师父常讲的佛家“空”、“无”之说,尽管师父已经讲过多遍,但正如师父每次讲经都各有侧重一样,慧远在讲这“空”、“无”之道时,也力图有新的阐述。
他认为宇宙存在的基本形态是“空”,于道家而言构成万物的初始单元是“无”,所以人类生存和活动的最高形式是入于道,同于物。不同的是佛道则是更崇高的圣道,乃是人生的最终归宿……
慧远讲着讲着渐渐进入了一种忘我的状态,不仅没有刚上台时的紧张,而且连台下所坐的人都好像没有看见一样,他只是凭藉心灵的感悟,将自己的体会真实而准确地道出来。
他觉得自己此时已不是在给众人讲经,而是在向佛陀报告学佛的成绩。因此,他越来越坦然,讲得也就越来越生动,台下静悄悄的,不知是由于一种新鲜感,还是真的被慧远的讲授所吸引。
众人都显得那么安静,那么投入,好像慧远的话已经将他们带入了那种寂静的境界。
师父道安和竺法汰坐在一起,他一直都是带着赞许的神情听慧远的讲经,慧远的进步的令他欣慰,慧远这几年走完了常人十几年甚至几十年要走的路,他的学养和才识已不是寻常人所能企及的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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