发表时间: 2024-11-30 17:45
作者:老张讲故事 素材提供:王建军
(本人用第一人称写故事,素材有原型,但情节有所演绎,请勿对号入座!)
1983年的冬天,天寒地冻。那时候赶集的人挤满了沂蒙山下的老街,家家户户都在准备过年。我也和往常一样,骑着自行车去赶集,谁知这一次竟让我遇见了一辈子都忘不了的事。
那时候我在供销社当会计,一个月工资四十块钱。日子虽说不富裕,但勉强能过得去。每到月底,我都会骑着自行车去赶一趟集,给家里添点年货。
那天早上特别冷,寒风像刀子一样往脸上割。我骑着自行车到集市的时候,天刚蒙蒙亮。街上已经支起了不少摊位,做小买卖的挤挤挨挨站成一排,搓着手跺着脚盼着生意。
刚把自行车支好,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。
“大哥,大哥,求求你帮帮我吧!”
我回头一看,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,怀里抱着个七八岁的孩子。女人穿着件打着补丁的棉袄,脸冻得通红,眼泪在脸上结成了冰碴子。
“咋了这是?”我问道。
“大哥,我儿子病得厉害,发烧都烧到四十度了。医生说再不打针就危险了,可我。可我实在拿不出钱来。”女人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。
我仔细打量了一下,只见她怀里的孩子脸色煞白,整个人烧得迷迷糊糊的,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。这孩子看起来瘦得厉害,脸颊都凹进去了。
“你家住哪儿?咋就你一个人?”
“俺。俺男人去年出事了,就剩我们娘俩相依为命。”女人一边抹眼泪一边说,“我叫李翠花,这是我儿子明亮。我们。我们现在住在东边那个破庙里。”
听她这么说,我心里一酸。这年月,一个寡妇带着孩子,日子能有多好过?更何况还住在破庙里,这冬天可怎么熬?
“你得多少钱?”
“大夫说要打三天针,要二百块钱。”李翠花说这话时,声音都在发抖。
二百块钱,这可不是个小数目。那时候,一般工人一个月工资也就三四十块钱。我掏了掏口袋,刚好带了二百五十块钱来赶集。
我心里琢磨了一下。这钱是准备买年货的,要是都给了她,家里过年可就紧巴了。但看着她怀里奄奄一息的孩子,我又实在狠不下心来。
“行,我这儿刚好有。”我从口袋里掏出钱来,数了二百块递给她。
李翠花愣住了,好一会儿才伸出冻得通红的手接过钱。她的手抖得厉害,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。
“大哥,这。这太多了,我。”
“快去给孩子看病要紧。”我摆摆手,“等你手头宽裕了再还也不迟。”
“谢谢大哥!谢谢大哥!”李翠花一个劲地道谢,“等我儿子病好了,我一定把钱还给你!”
看着李翠花抱着孩子急匆匆地走了,我心里既心疼又担心。这年月,一个寡妇带着病孩子,到底该怎么过?
第二天一早,我特意骑车去了东边的破庙。破庙年久失修,墙上全是裂缝,房顶也漏得厉害。我一进门就看见李翠花和明亮窝在角落里。地上铺着几张稻草,盖着条破棉被。
明亮已经打过针了,烧退了不少,正躺在稻草上昏昏沉沉地睡着。李翠花坐在一旁,见我来了,赶紧站起来。
“大哥,你咋来了?”
我从车筐里拿出带来的馒头和咸菜:“这两天你光顾着照看孩子,估计也没好好吃饭。来,垫垫肚子。”
看着馒头,李翠花的眼圈又红了:“大哥,你对我们娘俩这么好,我。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。”
“都是乡里乡亲的,说这些做啥。”我摆摆手,“对了,你打算在这破庙住多久?这天寒地冻的,再住下去孩子怕是要病得更厉害。”
李翠花低下头:“我。我也想租个房子,可是。”
我知道她的难处。这年月,一个带着孩子的寡妇,光是养活自己就不容易,更别说租房子了。
“这样吧,镇上有个老王头,准备把他家边上的小屋子租出去。房租不贵,一个月就五块钱。要不我帮你问问?”
李翠花连连摇头:“大哥,你已经帮了我们这么多,我实在不好意思再麻烦你。”
“都说了是乡里乡亲,帮衬帮衬是应该的。”
就这样,我帮李翠花在镇上租了间小屋。房子虽然简陋,但比起破庙强多了。至少能遮风挡雨,不用担心会被冻着。
搬进新房那天,李翠花坚持要给我写借条。她说:“大哥,你借给我二百块钱救命,又帮我找房子。这恩情我这辈子都忘不了。我给你打个借条,三年之内,我一定把钱还给你!”
看着她认认真真写借条的样子,我心里一阵酸楚。这年月,一个寡妇要还二百块钱,得多难?
李翠花挺能干,住进新房不久就找了份活计。她在镇上的成衣店帮人家做些缝补的活,虽然挣得不多,但总算能维持生计。明亮的病也好了,整个人精神多了。
每次我路过他们家门口,总能听见里面传出缝纫机咔嗒咔嗒的声音。有时候碰上明亮放学,那孩子见了我就笑,露出一口小白牙,让人看了心里暖暖的。
日子就这样过去,转眼到了第二年春天。那天我照常去供销社上班,路过李翠花家门口的时候,发现门上贴着张纸条。
我走近一看,心里咯噔一下。原来李翠花母子俩搬走了。
纸条上写着:“王大哥,实在对不起,我们娘俩有急事要离开。这几个月承蒙你照顾,这份恩情我这辈子都记在心里。我一定会把钱还给你的,请你相信我!”
我赶紧问了问邻居,才知道李翠花昨天晚上就收拾东西走了,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。
说实话,我心里有点失落。这钱倒是无所谓,主要是担心她们娘俩。这年月,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在外面飘,哪有那么容易?
后来我打听了好几个月,也没打听到她们的消息。慢慢地,这事就被我放在了心底。
日子一天天过去,转眼就到了1998年。那时候我和老伴的女儿小云已经二十四岁了,我们也开始张罗着给她说亲。
那天老伴兴冲冲地跑回来说:“建军,咱闺女有着落了!是县城中学的老师,人家还是研究生毕业呢!”
“研究生?”我有点担心,“那人家能看得上咱们家小云吗?”
“人家说了,就看中咱们小云实在。这周末两个孩子见个面,你说好不好?”
就这样,周末我和老伴陪着小云去了县城。在茶馆里,我第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年轻人。
那是个斯斯文文的小伙子,戴着副眼镜,说起话来轻声细语的。可不知道为什么,我总觉得他有点眼熟。
“叔叔阿姨好,我叫李明亮。”
李明亮?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?我仔细打量着他,突然想起来了!这不就是当年那个病得奄奄一息的小男孩吗?
我心里一阵激动,可转念一想,这么多年过去了,人家现在都是大学老师了,还提那些往事做什么?再说了,他那时候还小,估计也记不得我了。
相亲很顺利,小云和明亮很快就定了亲。眼看着到了结婚的日子,我却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。
那天傍晚,我正在院子里浇菜,就听见有人在门口喊:“请问,这是王建军家吗?”
我一抬头,就看见一个五十来岁的女人站在门口。她穿着件普普通通的布衣裳,头发已经有些花白了。可那双眼睛,我一眼就认出来了。
“翠花?是你吗?”
李翠花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:“王大哥,真的是你!这些年,我一直想找你,可是。可是。”
我赶紧把她让进屋,泡了杯热茶。李翠花从包里掏出个布包,手都有些发抖:“王大哥,这是当年你借给我的二百块钱,还有一百块钱的利息。这些年,我一分钱都没动过。”
我看着那个布包,心里一阵酸楚。这些年,她们娘俩到底是怎么过来的?
“那年我带着明亮离开,是因为他姑姑来信说,在南方有个衣厂收人。我想着去那边能多挣点钱,好早点把钱还给你。可是到了那边才知道,厂子早就招满了人。”
李翠花说着说着就哭了:“后来我就在那边帮人做手工活,一针一线地缝。明亮也懂事,放学后就在路边摆个小摊卖零食。我们省吃俭用,就想着早点把钱还给你。”
“这些年,我们娘俩搬了好多地方。明亮争气,不管搬到哪里都是班里的第一名。后来他考上了师范大学,又考上了研究生。我总想着等他安定下来,就回来找你。”
听到这里,我突然明白了什么:“所以,你知道明亮要和我女儿结婚?”
李翠花点点头:“上个月明亮告诉我,说要和一个叫王小云的姑娘结婚。我一听这个姓,就觉得可能和你有关系。我特意提前来看看,没想到。没想到真的是你。”
这时候,外面传来了脚步声。回头一看,竟是明亮和小云站在门口。
明亮看看我,又看看他妈,突然明白了什么。他的眼睛红了:“妈,这就是当年救了我们的王叔叔?”
李翠花擦了擦眼泪:“是啊,要不是你王叔叔,那年你的病。你的病。”
明亮二话没说,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:“叔叔,这些年,我妈没少提起您的恩情。要不是您,我早就不在人世了。”
我赶紧把他扶起来:“快起来,快起来!你们娘俩这些年能有今天,都是自己拼出来的。这钱我不能收,就当是我给你们的添妆钱了!”
看着眼前这对相拥而泣的母子,我突然感觉,这十五年的等待值了。
有人说,好人会有好报。可我觉得,帮助别人的时候,根本不需要想着会有什么好报。就像种下一颗种子,你永远不知道它会长成什么样子。
也许多年之后,当你再次遇见那颗种子的时候,你会发现,它已经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