发表时间: 2024-10-11 13:26
南怀瑾是个怎样的人呢?
说来,许多人觉得他崇佛轻道,带着些江湖气息。
他自称阅遍佛道经典,但从其书中却未见那等深奥,教人心生疑惑。
文学界对他,亦是众说纷纭。
有人言他充其量是个文化异士,归于江湖才算妥帖,国学大师之名未免高抬了。
南怀瑾在世时著书无数,然看罢,也有人直接挑明:“不过是些乡间老叟的闲话,岂能算学问?”
又为何他的家庭子女关系会被形容为“名为父子,实同陌路”?
传奇半生铸国学
1935年,年仅十七的南怀瑾,听从父母之命,与姨表姐成了亲。
婚礼办得简单,很快便有了个小孩。
然而,这个年纪轻轻的丈夫和父亲,心头的求学之念,却丝毫未曾消退。
只是,这次他改文从武,一头扎进浙江的国术馆。
三年寒暑,拳脚之间,他也练得出色,顺利毕业,成了武术教官。
1937年,抗战骤起,南怀瑾的拳脚功夫,自然派上了用场。
他独身前往四川,报考中央军校政治研究班,靠着那一腔热血与武艺,跻身第十期。
毕业后,被留在四川的军官教育队,他本以为,这辈子是要在军队里安身立命了。
军装一穿,铁血男儿,戎马一生,也未尝不好。
1943年,一场命运的转折不期而至。
他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,结识了袁焕仙。
袁焕仙与南怀瑾初见,志趣相投,恨不得早些相识。
那时,正值虚云老和尚在重庆举办“护国息灾法会”,袁焕仙兴致勃勃,便带着南怀瑾去拜见虚云和尚。
此后,三人一路同行,直奔成都灵岩寺。
拜佛学道之后,南怀瑾仿佛找到了心中的另一片天地。
他成为维摩精舍的开山首座弟子,潜心禅修,钻研佛法,曾经丢下的文学,竟在佛道中找回了些许灵感。
原本,他是打算在峨眉山闭关三年,不 问世事,静心修行。
却不曾料到,中途听闻有人欲加害于他,无奈之下,只得匆匆离开峨眉,辗转来到五通桥,继续闭关。
1947年末,阔别家乡九载,南怀瑾重返杭州,心中本打算在西湖畔过一段闲云野鹤的日子。
晨起赏花,夜来听雨,书卷在手,也不失为一段雅致的清修。
可惜,梦中桃源,终究只是梦。
那时候的中国,早已是风雨飘摇,西湖虽美,却藏不住国破家难的喧嚣。
满目现实,冰冷如铁,令他心头的清静念想瞬间化为泡影。
南怀瑾曾在中央军校任教,受过国民党政权的政治训练,多少牵扯了些敏感关系。
如今风云变幻,天下格局翻覆,他站在这岔路口,去与留都成了难题。
一步走错,便是命运不由己。
1949年2月28日,他终于作了决定,踏上了离开大陆的船,匆匆南渡,一头扎进了那茫茫的台湾岁月,三十六年。
初到台湾,年方三十一的南怀瑾,踌躇满志是未必的,但现实的柴米油盐,倒是立刻上了他的心头。
理想可以搁置,眼下的生存问题才是重中之重。
为了谋生,他与几位温州老乡合伙做起了船运生意。
几人还颇有志向,给公司取了个儒家意味深长的名字——“义利行”,源自孔子教诲:“见利思义”。
听着义正辞严,像是既要赚钱,又不失仁义。
然而,南怀瑾终究是个书生,不懂生意的门道,反倒过于慷慨仗义。
朋友也好,老乡也罢,来者不拒,钱财周转不灵,生意便一天天冷淡了下去。
不出几月,这“义利行”便关了门,成了“无义无利”。
公司倒闭那日,南怀瑾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,一夜间跌入深不见底的债务泥沼。
南怀瑾就是在这种困顿中出版了自己的第一本书《禅海蠡测》。
尽管售价不过新台币五元,却无人问津,几乎一本也卖不出去。
生活的困境依旧压在他身上,不久之后,南怀瑾举家搬到台北龙泉街,住在菜市场附近的简陋房屋里。
污秽堆积,喧嚣不断,他却常常一手抱着孩子,一手奋笔疾书,脚下还得蹬着摇篮,以免婴儿啼哭。在这不堪忍受的环境中,南怀瑾依旧泰然自若,安贫乐道。
不久,他完成了两部重要作品——《楞严大义今释》和《楞伽大义今释》。
可惜,这两部书仍鲜有人问津,甚至有一次,一位商人买下几本书,南怀瑾欣喜以为遇到知音,结果发现此人是卖肉的,买书不过是为了包肉。
如此尴尬,真让人哭笑不得。
但南怀瑾并不因此沮丧。
随着台湾经济逐渐复苏,文化的地位日渐提高,他的学问终于得到了应有的重视。
各大机关、学校、团体纷纷邀请他讲学,一时间,南怀瑾成为炙手可热的文化大师。
岁月沧桑离合苦
当南怀瑾年逾古稀,漂洋过海来到美国时,身处异国他乡的他不免时常回忆起故土。
当年,他匆匆离开大陆前往台湾,本打算安顿好后再接年迈的父母和妻儿团聚,谁料这一去竟成永别。
自此,亲人天各一方,生死茫茫。
父母双亲去世,他竟未能见最后一面,这成为他心中永远的遗憾与痛楚。
1990年2月14日,南怀瑾的母亲去世,这消息震动了他已然满布风霜的心。
晚秋时分,南怀瑾终于办妥手续,邀请在大陆的妻子王翠凤前往香港相见。
当久别重逢,面对那个曾陪伴他度过风雨的妻子,南怀瑾满怀歉意地对她说:“这些年辛苦你了,日子不易,让你受了不少委屈。”
然而,王翠凤却平静地回道:“过去的事,何必再提?只看未来吧。”
正如她数十年来独自支撑家庭的那份从容。
南怀瑾的学生们对师母热情款待,带她去逛街、看电影,甚至安排她去美容院烫头发,还打算买高跟鞋送她。
王翠凤虽愉快接受这份关怀,但她对香港并无留恋,只住了半个月便匆匆返回大陆。
五十年的夫妻情分,竟只换来两年的相聚,重逢不过短短两周,转瞬即逝。
南怀瑾有四子二女,长子宋钏,次子小舜,三子一鹏,四子国熙,长女可孟,次女圣茵。
因为那场改变中国命运的内战,南怀瑾被迫远离家园,忍痛别离家中老幼。
宋钏和小舜留在大陆,父亲不在身边,二人未能受到完整的教育。
宋钏自小外出打工谋生,漂泊在外,难得与家乡亲人团聚;而小舜则留在家中侍奉祖母和母亲,后来自学中医,成为温州小有名气的医生。
两兄弟性格迥异,一个豁达风趣,爱讲笑话;一个严谨沉稳,刻苦自励。
南一鹏的母亲,原籍东北,年少时随部队辗转逃难,最后来到台湾。
在基隆,她住的旅馆突发大火,烧毁了随身物品。
那天晚上,南怀瑾前去救 火,两人由此相识,之后结为夫妇,并先后生下了可孟、圣茵、一鹏和国熙四个孩子。
四个孩子都受到了良好的教育,成年后陆续前往美国发展,国熙最终定居香港。
1989年,南一鹏代表台湾的南家子女回到温州老家省亲,与阔别多年的祖母、大妈和两位哥哥重逢,心情复杂,悲喜交织。
在南一鹏的记忆里,大妈始终是一位美丽的女人,那种美不仅是容貌,更是一种饱经沧桑后沉静优雅的力量。
随着两岸关系的逐渐缓和,南怀瑾终于有机会从台湾辗转香港,再到上海,最终抵达太湖之滨,与长子宋钏和次子小舜相聚。
自此,两位兄弟常常从大陆到香港探望父亲。
这次重逢,父亲与儿子们之间,隔绝多年的情感,瞬间被时光的巨浪冲刷得澄净透明。
他们告诉父亲,解放后,祖父因被划为富农,五十年代初在劳改营中去世。
那时祖母年事已高,苦难接踵而至,但她坚强地撑过了所有风雨。
听闻此情,南怀瑾深感愧疚与无奈,他未能在最需要他的时候陪伴父母左右。
于是,他吩咐长子宋钏回到温州老家,照顾年迈的祖母。
南怀瑾心中那份长达四十年的隔绝与遗憾,伴随着与儿子、家人的相见,渐渐融化在岁月的风霜中。
慈父宽心教子道
在儿子南一鹏眼中,南怀瑾并非严厉或“负责任”的父亲,更多时候,他更像是一位平易近人的朋友。
南一鹏从出生到25岁出国留学,始终伴在父亲左右。
父亲既是夜半起床送他看病的慈父,也是带他喝第一杯咖啡的朋友。
他会顶着烈日陪儿子参加高考,也会在儿子顽皮时施行“家法伺候”。
南一鹏最感激的,是父亲从未缺席,更在那个父亲们普遍严厉冷漠的时代,父亲对他始终平和宽容。
南怀瑾常对儿子说:“父子之间不责善。”
这“责”是指责备,意在家人之间不可过分苛求。正因如此,南怀瑾对子女的升学,从不逼迫。
他常说,考试若能考好,固然不错,若考不好,也无所谓。
许多父母为求高分,逼孩子死记硬背,考得分数虽高,但历史地理一知半解,甚至连到了金门也不知已到福建。
南怀瑾不曾要求孩子考多少分,读哪所大学。
他的教育观念简明:父母的责任是让孩子有独立的能力,站得稳,至于他们将来如何回报父母,乃是他们自己的事。
他常说:“人生本该如此。”
随着岁月流转,南一鹏渐渐体悟了父亲那句“我与天下人同亲,视天下人如子女,也视子女如天下人”的深意。
南怀瑾心怀苍生,将世间百姓当作亲人,这份深沉的悲悯,让他难免在家庭中显得疏离。
外界因此对他误解颇深,甚至认为他冷淡,对自己的孩子缺乏关爱。
但南一鹏却有自己独特的见解。
他明白,父子之间的情感,不是简单的血脉传承便能构建,必须通过“授”与“受”的双向互动方能真正巩固。
父亲的教导若无心,则情感浅薄;儿女若不能承接,便徒有其名,名为父子,实则路人。
南怀瑾的教子之道,向来与常人不同。
他既无望子成龙的执念,亦无高学历的苛求。
在他看来,孩子首先要做到自尊自立、遵纪守法,至于所谓的功名成就,并非父母可以强求的。
他更看重的是通过身教潜移默化的影响。
父母博览群书,孩子自会被书香浸润;父亲时常与文人雅士往来,耳濡目染的孩子自然也会感受到文化的熏陶。
南一鹏对此深有感触。
父子之间不责善,父亲所关心的从来不是生命的延续,而是智慧的传承;不是生存的技能,而是存在的意义。
这份“传家宝”是父亲留给子女的最珍贵遗产,也是他将代代相传的核心。
南怀瑾的那句“以天下人为子女,以子女为天下人”是其一生的写照。
对于家人,他并无特别偏爱,这种远离小我、心怀天下的格局,或许并非所有人都能理解。
南怀瑾的出离心与悲心,正是他超越凡俗情感的体现。
参考资料:
南怀瑾的传奇人生 史飞翔
与天下人同亲——我的父亲南怀瑾南一鹏徐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