发表时间: 2024-12-02 18:10
作者:大飞讲故事 素材提供:赵建国
(本人用第一人称写故事,素材有原型,但情节有所演绎,请勿对号入座!)
往事如烟,总在不经意间涌上心头。那是1983年的深秋,我收到同学李志强的电话,说是咱们初中的张文涛老师病重了,躺在县医院。
电话那头,李志强的声音有些哽咽:“建国啊,张老师这次怕是不行了,你还是抽空回来看看吧!”
这消息犹如晴天霹雳,我手里的电话筒差点掉在地上。脑海里浮现出张老师那张永远带着慈祥笑容的脸,记忆一下子回到了那段艰难的岁月。
那年我初三,父亲突发重病去世,留下我和母亲相依为命。母亲身体不好,只能在村里做些零工。我眼看就要辍学了,是张老师悄悄把我的学费交了。
“建国啊,你爸走得早,但你不能半途而废。”我记得张老师拍着我的肩膀说,“只要你好好学,将来一定有出息。”
记得那时候,张老师总是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中山装,裤子膝盖处都磨得发亮。他骑着一辆老旧的永久牌自行车,每天早早地来到学校,晚上总是最后一个离开。
冬天的时候,他会带着一个破旧的暖水壶,里面装着热水。课间看到我们冻得哆哆嗦嗦,就会掏出几个红薯,说是他家地里种的,让我们暖暖手。
“老师,你也吃啊!”我们都知道,张老师从不舍得自己吃那些红薯。
张老师总是笑着摆摆手:“我不饿,你们吃吧,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。”
就这样,在张老师的关心和帮助下,我顺利读完了初中,考上了县里的重点高中。临走那天,张老师特意把我叫到办公室,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旧信封,里面装着两百块钱。
“建国啊,这是老师的一点心意,你拿着买些学习用品。”张老师说着,硬是把信封塞在我手里。
我知道,那时候两百块钱对一个乡村教师来说,可能是好几个月的工资了。可张老师却说:“你爸要是在天有灵,看到你有出息,他也会开心的。”
想到这些往事,我的眼眶湿润了。这些年,我在城里做生意,渐渐有了些积蓄,可总觉得欠张老师一份情。每逢过年过节,我都会给张老师寄些东西,可他总是推辞,说他什么都不缺。
第二天一早,我就订了火车票,买了些补品,匆匆往老家赶。坐在火车上,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,我的思绪又回到了过去。
那是1983年初春,我刚上初三没多久,父亲就因病去世了。那天早上,母亲哭着跑到学校来找我,我放下粉笔头也顾不上和张老师请假,就跟着母亲往家里跑。
到家时,父亲已经咽了气。他躺在那张破旧的木板床上,脸色惨白。我跪在床前,喊着“爹”,可再也听不到他的回应了。
那段日子,我完全没了读书的心思。每天放学后,就跟着母亲去地里干活。有时候看到同学们背着书包有说有笑地上学,我就躲在田埂后面抹眼泪。
张老师发现我的不对劲,总是找机会跟我谈心。他说:“建国啊,你爸这一走,你就是当家的人了。可你要记住,要强就得读书,只有把书读好了,才能真正帮到你妈。”
记得有一次,我因为交不起学费,整整一个星期没去上学。张老师专门骑着自行车来家里家访。那天下着小雨,他的裤腿全湿透了,中山装上也沾满了泥点子。
“建国他妈,”张老师对我母亲说,“建国是个好苗子,成绩一直名列前茅。这学费的事,你不用发愁,我来想办法。”
第二天,我就收到了一个布包,里面装着整整一学期的学费。母亲问是谁送的,我说不知道。其实我知道,一定是张老师。因为布包上还带着一张纸条:“好好学习,不负年华。”那是张老师的笔迹。
火车到站的汽笛声把我的思绪拉回现实。到了县城,我直接打车去了医院。路上买了些水果和补品,心想着这次一定要好好感谢张老师这些年的恩情。
可是,当我走进医院的病房时,我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。
病床上的张老师,哪还有当年那个神采奕奕的模样?他消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,脸色蜡黄,眼睛深深地陷了进去。
“老师。”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。
张老师却突然激动起来,用他那虚弱的声音说:“建国,你咋来了?赶紧回去,别来看我了。”
我愣住了,不明白平时那么慈祥的张老师,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抗拒。他的反应,让我心里更难受了。
这时,张老师的老伴王秀英嫂子走了进来。她见了我,眼圈立马就红了,拉着我的手说:“建国来了?老张,你看建国都来看你了。”
张老师却执意要赶我走:“建国,你是城里人了,别来这种地方,快回去吧!”
我刚要说话,张老师就剧烈地咳嗽起来。王嫂子赶紧上前给他拍背,顺便朝我使了个眼色。我只好退了出去。
临走前,张老师让王嫂子塞给我一个信封,说是一定要我收下。我攥着信封,站在走廊里,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。
那天下午,我就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坐着。医生护士匆匆忙忙地来来往往,推着药车的轮子在地上发出“咕噜咕噜”的声响。我想起小时候,每次生病,张老师都会骑着自行车去我家看望。
“建国啊,你这娃就是营养不良,来,这是老师给你买的鸡蛋,每天煮一个补补。”张老师总是这样,自己穿着打着补丁的衣服,却给学生买营养品。
坐在走廊里,我偷偷听到医生和王嫂子的对话。原来张老师是胃癌晚期,已经扩散了。最近这段时间,医药费花去了家里所有的积蓄,连房子都抵押出去了。
“张师母,你得有个思想准备。”医生叹了口气说,“现在能做的就是保守治疗,减轻病痛。”
我的心一下子揪得更紧了。掏出张老师塞给我的信封,手都在发抖。打开一看,里面是整整五千块钱,还有一张字条:“建国,这些年你寄来的东西,老师都攒着换成钱了。你在城里不容易,这钱你拿回去。”
看到这里,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,冲进了病房。
“老师!您这是干什么?您得好好治病啊!”我的声音都哽咽了。
张老师躺在床上,虚弱地笑了笑:“建国,你有出息了,这就是老师最大的欣慰。这些年,看着你们这些学生一个个成才,老师就觉得值了。”
王嫂子在一旁抹眼泪:“你是不知道,你爸走后,老张总念叨着要照顾你。这些年你寄来的东西,他一样都舍不得用,说留着给你儿子娶媳妇。”
原来,张老师这些年收到学生们的礼物,全都攒着换成钱,想着再为学生们做点什么。他不让学生们来看他,就是怕我们知道他把家产都变卖了去治病的事。
“老师,您别说了,您要是再赶我走,我就跪在这儿不起来了!”我跪在病床前,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。
当年,要不是张老师默默资助,我早就辍学了。如今我在城里开公司,每年都能挣几十万。可张老师和王嫂子,却还住在那间四处漏风的老房子里。
这一跪,仿佛把我带回了当年那个贫困的少年。那时候,我也是这样跪在父亲的病床前,可是最终却没能留住父亲的生命。而今天,我跪在张老师的床前,一定要好好照顾他,报答他的养育之恩。
“建国,你这孩子。”张老师说着,眼泪也流了下来。
就在这时,病房的门被推开了,我回头一看,竟然是当年的同学们。原来李志强他们也都赶来了,一个个拎着果篮,手里攥着钱,红着眼圈站在门口。
一时间,病房里挤满了人。李志强、张小明、王红梅。这些熟悉的面孔,都是当年张老师班上的学生。虽然我们都已经人到中年,但在张老师面前,还是像当年那群调皮的孩子。
“老师,您就别赶我们走了。”李志强红着眼圈说,“您要是再赶我们,我们就都跪下!”
张老师看着我们,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:“你们这些娃娃,都长大了,有出息了,老师就知足了。”
王嫂子在一旁抹着眼泪说:“你们是不知道,前些日子,镇上的周主任来看你们老师,说要给他发什么特殊津贴。你们老师愣是不要,说要把钱留给现在还在教学的年轻老师。”
听到这话,我们都沉默了。张老师这一辈子,都在为别人着想。他的工资不高,可只要听说哪个学生家里困难,总是第一个偷偷去帮忙。
“记得那年我爹摔断了腿,是张老师偷偷塞给我家五十块钱。”王红梅说着就哭了。
“我家就更不用说了,要不是张老师帮我交学费,我早就去砖窑干活了,哪能考上大学。”张小明也抹起了眼泪。
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。那时候,学校后面有片菜地,是张老师一个人开荒种的。他说要改善学校的伙食,可我们都知道,那些菜大多给了家境困难的学生。
冬天最冷的时候,张老师总是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棉袄。可但凡发现哪个学生没有棉衣,他就会想办法张罗。
“你们老师啊,一辈子就操心两件事。”王嫂子说,“一个是学生的学习,一个是学生的生活。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变卖了,他也不心疼,就怕你们知道了担心。”
听到这里,我再也忍不住了:“老师,您别推辞了,让我们也尽一份孝心吧!”
张老师的病房里,很快就挤满了他曾经教过的学生。大家七嘴八舌地讲述着往事,说着说着就哭了。那些曾经的顽皮事,那些被老师批评教育的日子,如今想来都是那么温暖。
“老师,您放心,以后您的医药费我们大家一起出!”李志强带头说。
“对,我们轮流来照顾您!”王红梅也表态。
张老师躺在病床上,看着我们这些学生,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。那一刻,我仿佛又看到了当年站在讲台上,认真教课的张老师。
从那天起,我们商量着轮流来医院照顾张老师。我请了长假,住在医院附近的小旅馆里。每天早上天不亮就来医院,给张老师擦脸、端水、喂药,晚上等张老师睡着了才离开。
张老师的病情一天天严重,可他从不喊痛。每次疼得实在受不了的时候,就咬着牙默默流泪。我们心疼得不得了,可张老师总是安慰我们:“没事,老师这是享福呢,有这么多学生陪着。”
有一天晚上,张老师突然拉住我的手:“建国啊,老师有个心愿,想再去学校看看。”
我一听这话,眼泪就下来了。张老师的病已经到了晚期,随时都可能有危险。但我知道,这可能是老师最后的心愿了。
第二天一早,我们几个学生商量好,用被子把张老师裹得严严实实的,小心翼翼地抬上面包车,开车去了学校。
那是个周末,学校里空荡荡的。张老师坐在轮椅上,让我推着他在校园里转。秋风吹过,树叶“沙沙”作响,就像在欢迎这位老教师回家。
“你看,那是咱们的教室。”张老师颤巍巍地指着一排平房,“那块黑板,还是我用工资买的呢。”
推着轮椅经过操场的时候,张老师让我停下。他望着那片泥土地,眼神有些恍惚:“记得那年春天,你们在这儿打篮球,把球打到房顶上去了。我爬上去给你们捡,结果把裤子划了个大口子。”
“是啊,老师。”我蹲下来,握着他的手,“您还记得吗,那年您说要请全班同学吃饺子,结果可把王嫂子累坏了。”
张老师笑了,眼角的皱纹里都是回忆:“是啊,你们那些小子,一个能顶三个人吃!后来你王嫂子说,以后再也不给你们包饺子了。”
说着说着,张老师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。我赶紧掏出纸巾给他擦嘴,发现纸上有血迹。我的心一下子揪得死死的,可还是强装镇定:“老师,咱们回医院吧,太冷了。”
回去的路上,张老师一直望着窗外,目光久久不愿意移开。我知道,他是在跟这片土地告别。这片土地上,埋藏着他太多的青春和记忆。
那天晚上,张老师的病情突然恶化。他躺在病床上,用微弱的声音叫我们过去。
“建国,小明,志强。你们都是好孩子。”张老师说着,眼泪就流了下来,“老师这辈子,值了。”
我们都跪在病床前,泣不成声。张老师伸出枯瘦的手,轻轻摸着我们的头,就像当年我们还是孩子的时候那样。
“答应老师,要好好活着,要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。”张老师的声音越来越小,“老师,以后看不到你们成家立业了,你们别怪老师。”
人要走的时候,嘴唇往往是发青的。可是那一刻,我分明看到张老师的嘴角挂着笑容。那么慈祥,那么温暖,就像三十年前,他站在讲台上表扬我们的样子。
张老师走的那天晚上,外面下着小雨。医院的走廊里很安静,只能听见护士站的白炽灯发出“嗞嗞”的响声。
我们守在病房里,看着心电图上那条渐渐变直的线。王嫂子握着张老师的手,一声声地喊着:“老张,你睁开眼看看,你的学生们都在这儿。”
可是张老师再也没有睁开眼。他就这样静静地走了,走得那么安详,就像睡着了一样。
整理遗物的时候,我们在张老师的枕头底下发现了一个旧皮包。皮包里装着一沓发黄的纸,那是我们当年的考卷,上面还留着张老师的批注。
“建国这次进步很大,继续加油。”
“小明要注意审题,别马虎。”
“志强的字写得不错,要保持。”
字迹依然清晰,仿佛时光从未流逝。这些考卷,竟然被张老师珍藏了三十年。
在皮包的夹层里,还有一个布包,里面是一摞学生照片。那是我们每一届毕业时拍的合影,张老师站在中间,笑得那么开心。照片背面,密密麻麻地写着每个学生的名字,还有他们后来的去向。
“陈建国,1983届,现在城里开公司。”
“李志强,1983届,在镇医院当医生。”
“王红梅,1983届,在县一中教书。”
原来,这些年张老师一直在默默关注着我们每一个人。他记录下我们的成长,为我们的成功而骄傲。
最后一张照片的背面,是张老师颤抖的笔迹:“我的学生们都出息了,我这辈子值了。”
办丧事那天,天气格外晴朗。张老师的骨灰盒前面,摆满了白菊花。我们这些学生,从四面八方赶来送老师最后一程。
王嫂子说,张老师生前有个愿望,想把骨灰撒在学校的操场上。他说,这样就能永远陪着他的学生们。
看着那些白花,我突然想起张老师经常说的一句话:“人这辈子活着,不在于活得多久,而在于活得有多少意义。”
是啊,张老师虽然走了,但他活出了最大的意义。他把一生都奉献给了教育事业,培养了一批又一批的学生。他的精神,永远活在我们心中。
后来,我们这些学生商量着,在学校门口立了一块石碑。碑上刻着:“春蚕到死丝方尽,蜡炬成灰泪始干。”碑的背面,是张老师生前最喜欢的一句话:“教书育人,无怨无悔。”
每年清明,我们都会回到这里,带着鲜花,带着思念。看着操场上朝气蓬勃的学生们,我总觉得能看到张老师的身影。他依然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,站在讲台上,用慈祥的目光看着我们。
整理张老师的遗物时,我在他最珍爱的那本发黄的教案本里,发现了一摞学生的成绩单。那是他教过的每一届学生的考试成绩。
为什么他要留下这些?那些年,到底有多少像我这样的学生得到过他的帮助?这些泛黄的纸张背后,又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故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