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炮儿军工厂历史探秘：起源、发展与荣誉的源头

小时候能看到的电影不多，其中有一部《吉鸿昌》，情节已难忆起，但爱国将领吉鸿昌的名字却深刻在脑海里。

吉鸿昌年轻时投军冯玉祥部，在军阀混战中以战功崛起，曾就任宁夏省政府主席兼第10军军长，后致力于抗日反蒋，为蒋所不容。1934年11月，吉鸿昌在天津法租界遭国民党军统特务暗杀受伤，被法国工部局巡捕房逮捕。经行贿后，国民党将其引渡到北平军分会，囚禁于北平陆军监狱，当月即在此被秘密杀害。

北平陆军监狱，坐落于雍和宫东南侧的今炮局胡同21号，前身为清朝左翼四旗的炮局。

监狱的⁦前身是炮局

炮局，又称炮厂，为铸造大炮之所也。

清统一全国后，火器制作沿袭明制，分中央及地方两级。中央设工部，专司军器制作事务，其下属部门按兵部提供的枪炮图式完成生产订单。此后，八旗亦设厂可自行制作，经费由工部报销。

顺治初年，八旗各建炮厂，仿制明朝的红衣（夷）大炮。其中，左翼四旗（镶黄、正白、镶白、正蓝），在镶黄旗教场空地上各建造35间火炮厂房；正黄、正红二旗，在德胜门内各建造30间；而镶红、镶蓝二旗，则在阜成门内各建造23间。

镶黄旗的教场空地，为其“官地”，民不能用。左翼四旗的炮厂，由南到北，依次建在今炮局胡同、炮局头条至青龙胡同的四围之内。此外，还建有四十间官房，供看局兵居住。炮局胡同之名也因此而得。

所仿制的土炮，自是难与洋炮拼质量。故至晚清，朝廷开始从国外进口洋炮后，炮局也就慢慢废弃，被改成军械仓库，用以收存废炮、军械等。

清末，依着现成的高墙大院，军械库因地制宜地又被改造成“炮局监狱”，开始了它长达半个多世纪的“地狱”历程，也见证了诸多的人间悲剧及重要的历史时刻。

从“北平陆军监狱”到“日本陆军监狱”

民国代清后，这里仍为监狱，30年代改名为“北平陆军监狱”，即为开篇所述吉鸿昌将军牺牲之所。其中日伪时期，曾一度更名为“日本陆军监狱”。

较之北京南城半步桥的第一监狱、德胜门外功德林的第二监狱（详见）主要用来劳改，此处堪称“鬼门关”，尤其是日伪时期，更是东方的“奥斯维辛集中营”。

今张自忠路3号段祺瑞执政府旧址，日伪时期为日本华北方面军司令部及其军法部的驻地。华北方面军前身是中国驻屯军，“七七事变”的始作俑者，杉山部队、寺内部队和多田部队都是其不同时期的别称‬。多田部队军法部是日军华北最高军法机关，亦称“日本军事法庭”，主要负责“审判”从华北各地押解来的抗日人员和日军、汉奸中的违纪人员。

3号院内虽设有地下牢房，但监狱主要是在炮局胡同21号东院（西院为河北第一监狱外案犯人临时收容所），用于关押所谓的中国“要犯”，据悉曾关押过3000多人。

日军进入北平城后，旧监狱最初被井上部队占为驻地，并于1939年以强买的方式购入东侧一块私产空地，实现了驻地的扩展。

“日本陆军监狱”，即是后来在这块扩大后的驻地上改建而成的。为加强戒备，日军在监狱四围修筑了7座碉堡（今仍有4座保存完好）；高墙装有高压电网，阴森而恐怖。

“囚徒”群体一：抗日杀奸团员们

京津沦陷后，一些不甘心做亡国奴的有志青年，在天津自发组建抗日杀奸团（简称“抗团”），并在京津两地开展一系列的锄奸活动，沉重地直击日伪分子。1940年8月，日军避开伪警方，在京津两地同时进行专项大搜捕，北平“抗团”几十名成员相继被捕，被关押在炮局胡同的监狱，代价惨重。

“囚徒”群体二：燕京大学众教授

日寇偷袭珍珠港后，西方教会所办的燕京大学旋即被封，一批师生以“抗日嫌疑犯”被逮捕。1942年2月10日，陆志韦等11名著名教授被送到“日本军事法庭”受审，随之囚禁于日本陆军监狱长达四月，受尽了非人待遇。

出狱后，历史系教授邓之诚撰写《南冠纪事》一书，其余人也多有文字，记录他们在监狱中的非人生活及日军的残酷暴行；

“囚徒”群体三：劳工们

抗战后期，这里变成了“劳工中转站”。被抓的劳工，先在此集中，凑齐人数后再集中押往天津塘沽，海运至日本各地充当劳力。

八路军战士赵忠义，在一次日寇突袭中被捕，监禁在炮局监狱两年零六个月后，于1944年11月，与100多名同仁一同经塘沽出海，被送到日本国服苦役，直到战后方搭载美军舰回国。

据统计，自1943年4月至1945年5月，约3.9万名中国劳工分169批被日军武力抓捕后，押送至日本35家企业至少135个作业场所做苦役。其中年龄最大的78岁，最小的才11岁。多数人在日本投降后得以回国，但仍有6830人弃骨异乡。这其中有不少是从炮局监狱被捆绑出去的。

抗战胜利后，北平汉奸在监狱里“汇合”

日寇投降后，这里又称为“北平陆军监狱”，归军统局管辖，重点关押两类人，一类是所谓的“政治犯”，另一类是汉奸卖国贼。

抓捕各地汉奸由蒋介石委派军统局实施，采取的基本都是诱捕方式。

1945年12月5日，戴笠借李宗仁北平行营指挥所的名义, 在东城北兵马司1号举行盛大宴会, 邀请伪华北政委会包括委员会王克敏在内的50多名核心成员出席，从而将汉奸们一锅端进了炮局监狱。常务委员兼伪教育总署督办的周作人因故未出席，被军警从八道湾十一号的家中揪往狱中汇合。20天后，汉奸头子王克敏在狱中畏罪服毒自尽。

与抓捕汉奸同时进行的，是对地下共产党员及进步人员痛下黑手。

时为北平地下党的张力，先汉奸们一天被秘密关押进炮局监狱，牢房与汉奸们对面。他在《在北平炮局监狱的日子》中回忆了狱中与汉奸们的反差巨大的生活对比：

“入狱时正值数九寒冬，牢房里很冷。被捕时随身穿的衣服就不多，晚上在地铺上和衣而睡，盖一条棉被，常被冻醒，不得已就站起来在牢房里转圈……汉奸却可以生火取暖。我们常从门缝看见看守押着汉奸，往自己牢房里搬运煤炭的情景。

“汉奸的伙食同政治犯大不一样，他们吃的是大米白面，菜里有肉，有的大汉奸还可吃到东来顺的涮锅子。而我们这边吃的是发霉豆饼面，……菜里没有一点肉星儿，并且每顿饭给的菜很少，往往是饭刚吃了一半就没菜了，难以下咽。”

著名的女汉奸川岛芳子被捕后，其时也正关押在炮局监狱，是在一段时候后才转到南城的北平第一监狱去的。

“同她（川岛芳子）一起被捕的还有一个日本男秘书，是专门伺候她的。当她搬煤时，常向看守耍赖撒娇地说：‘我搬不动了，快来帮帮我吧！’她是个瘾君子，在监狱里每天都要扎吗啡，有时监狱没给吗啡，她就大喊大叫，还以绝食威胁。”

保密局北平站的秘密监狱

“军统局”的全称为“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（军委会）调查统计局”。1946年6月，按美国顾问团的建议，军委会与行政院军政部合并重组为国防部（分本部及参谋本部两大系统）。军统局随同并入后，被一分为二，其公开武装特务部分，划归为国防部第二厅；而秘密核心部分，则改组为国防部保密局。

继承军统局衣钵的保密局，相应地接管了其各地机构，原军统局华北办事处被改组为保密局北平站，为外勤甲种省站。

所辖炮局监狱，被分为两半，西侧归了国防部第二厅，为军人监狱；而东侧则成了北平站的秘密监狱，又称“北平站看守所”。自此，辖区内逮捕的革命人士或其他人员，均送交该看守所羁押审讯。

青训总队：秘密监狱的代名词

1946至1948年期间，保密局北平站在看守所内建立了“国防部爱国青年训导总队第四大队”，简称“青训总队”。

这名字听了容易让人内心澎湃，以为是国民政府成立的啥先进团队。实际上，大队所有的学员都是被捕的解放军成员及其他革命者，通过酷刑威胁（硬）及思想诱骗（软）手段兼施，进行所谓的政治感化。与1932年设立的“北平军人反省分院”（即草岚子监狱，旧址位于北海公园西侧），有“异曲同工”之妙。

原来，这所谓的“青训总队”，就是个名副其实的专司迫害的集中营。

所以，“青训总队”就是秘密监狱的别称。

“军警宪特们：限期到炮局报到！”

新中国成立后，原监狱南北一分为二，南半部由北京市公安局接管了，以原监狱附属工厂为主的北半部区域，则成了工厂厂房。

1949年2月​25日，新成立的北平市军管会发出公告：限令国民党的军警宪特等人员到指定地点报到。

市军委会公安局在炮局监狱原址成立了“清河训练大队”，对这些报到人员进行“强制集训”。取名“清河”，与北郊的地名无关，而是取“清澈河水涤荡灵魂”之意。

“训练大队”收押的人员越来越多，远超原计划的300人规模，至开国大典前夕已超千人。狭小的炮局监狱已人满为患。

同年11月16日，经政务部批准，开始启动清河农场的建设。清河农场位于天津以东，俗称“茶淀”，为新中国第一个大型劳改农场，由公安局五处（管训处，劳改局的前身）负责管理，至今仍是北京的二块飞地之一。

至1950年3月15日，接受管训的1950名敌特分子分批次全部押解到位，开始劳动改造。至1951年6月，农场已收押人员5000多人。

自此，炮局监狱完成了它一段短暂的历史使命。

“反扒”大本营

1956年，北京市公安局在此成立治安管理处（十三处）警法科。

警法科，即预审科，被誉为“天下第一科”，对外挂牌“北京市公安局拘留所”，即北京市第三看守所，主要关押打架斗殴、公交扒窃类案件的嫌疑犯。因周边胡同曲折复杂，据说需拐九个弯才能入高墙，炮局看守所还获有“九道湾”之称。

那些公交车上的行窃扒手，多被押送至处接受预审，其中也不乏著名的江洋大盗和涉黑头目。此外，还负责审讯、关押原市局二处送来的重大刑事案件嫌疑人。文革中，这里接待过四九城的各路顽主、炮爷，“老炮儿”一词据说也因此而得。

上世纪60年代，院内进行了改建，完善了内部的监狱设施。文革后，有些狱房被拆，保留了四个岗楼（炮楼），又盖了‬大楼。

19⁠80年，十三处因工作面太大、人数太多，被拆解为治安处、刑侦处和公共交通分局等三个单位。“分家”后，业务内容基本没大变化。

此后，这里变成了公共交通安全保障的大本营。尤其是为迎北京奥运，于2004年7月，将原公共交通分局和地下铁道分局，合并为北京市公安局公共交通安全保卫总队（分局）。

奥运前夕，北京市第三看守所迁往城外大兴新址，炮局胡同也正式结束了它作为羁押场所的特殊功能。

2021年4月，公交安保总队（分局）也搬家了。

北半部的网红打卡点

炮局监狱的北半部，原是监狱附属工厂，建国后仍沿袭为工⁠厂厂房。经多次变革，最后为北京白菊电器有限公司磨具厂，专门生产各种电器磨具。

“北有白菊、南有水仙”，上世纪八九十年代，白菊洗衣机与雪花电冰箱、牡丹电视机，都是北京的名牌抢手货，可惜后来都在市场的大浪中没落了。

2005年，为配合市政府绿色城市的规划建设，工厂搬离了市区。

2007年底，废弃的厂房被人盘下，改造成了“炮局工厂国际青年旅舍”，因良好的地理位置及工业化的特色，而独具特色，为网民所喜好。